恋恋苏打气泡水

【华枝招詹】哑巴该怎么说爱(上)

  哑巴年下哲🌸和大龄光棍❤️仔的东北乡土文学

  ooc预警

(一)

詹鑫捡到张哲华的时候正好是东北最数九寒天的时候,那天他喝完了酒,摇摇晃晃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冷不防的脚下一绊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借着微弱的路灯光看去,竟然是一个蜷缩的身子横在村道上。

“妈呀!”詹鑫吓得酒醒了一大半,一蹦三尺远。

在那个年代,东北冻死在路边的人并不罕见,詹鑫远远地用脚尖拨那人,见没动静,遂又大着胆子靠前试了试鼻息。“还有气!”他一下子悚然起来,竟然还是个活生生的人!酒滚着心头热热的,牙一咬心一横便脱下衣服将那人一裹,背回了家。

背上那人轻飘飘的,一捏一把骨头。背回家给人换衣服时又不经意看到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詹鑫皱起眉头替他擦净了脸,才发现是个面容白净的年轻人。他把炕头烧的再旺些,给那人腾出大半的位置,自己偎在一边。

看着那人熟睡的脸,酒和血才慢慢凉下来,一种茫然和后怕冲进脑子。捡了个毛孩子回家可咋交代。可转念一想,自己父母双亡,本人又是村里有名的光棍,又有什么人要交代要负责的呢。詹鑫枕着手臂翻了好几个身,奈何炕头热烘烘地快要把人熏透了,便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睁开眼睛,身旁的被褥早就已经凉了。詹鑫一个激灵翻身起来,趿拉着鞋走出房间,却见到厨房浓烟滚滚,不一会儿,昨日那青年咳嗽着走了出来,两个人冷不丁的四目相对,打了个照面。

张哲华长得白,对上眼神之后脸“嗖”的一下红起来,只得低下头局促的搅着手指。

“干哈捏”詹鑫胡子拉碴,揉着眼睛黏黏糊糊的问道。那人更窘,打着手势急得汗都滴下来,又扭回头钻进屋里端了碗乌漆嘛黑的面条。

“懂了,懂了。”詹鑫拍着脑壳恍然大明白,“饿了是吧”他问,“想吃面?”也不等青年答便将面条碗接过来倒进鸡笼里,自顾自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又探出个脑袋问道“加个蛋不?”换回来个傻乎乎的点头。

詹鑫爱絮叨,做得了面拉着人坐下吃时还不忘科普安全用火知识。见那人只点头不反驳,又换了个话题问“叫什么?哪儿来的?”张哲华面条都来不及咽就打着手势答他。

“哑巴?”詹鑫歪着头脱口而出。

那人重重的点头,要来了纸和笔,一笔一划的写道,“我叫张哲华,我会写字,我能听懂但不会说话。”

“懂,懂”詹鑫接过纸来写

“家在哪里?爹妈在吗?”

“不记得了。被人贩子拐了,又跑出来。”

“然后就被你捡到了。”

写字毕竟慢,好多事件的细节也不得而知。于是詹鑫大概知道了张哲华身上的伤痕从何而来,甚至还大胆猜测了他哑巴的原因,心头不忍,添了一筷子面条给哲华,又在纸上刷刷的写,“别着急,慢些吃。”

张哲华张了张嘴,詹鑫迸发出的善意令他无所适从,其实他是个骗子,还是个贼,是个前半生烂到泥里的人,他为自己编了场身世背景谎言,只为偷得那星星点点的温暖。


(二)

詹鑫问他要不要去警局报案,张哲华瞪着眼睛沉思了好一会儿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是谁,他们有好多人长着不同的脸,我...我记不清楚。”

他在纸上写着,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字越写越重,呼吸也急促起来。詹鑫一把抢过那张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形成了一条漂亮的抛物线。

演技越发精湛了,张哲华暗叹。

他俩久久没说话,直到张哲华突然推开凳子膝盖磕在地上时詹鑫才大梦初醒般的手忙脚乱去扶。张哲华演出一股子傻傻的莽劲,詹鑫急得直挠头,咕咕哝哝的说,“给我磕头我要折寿嗷”两人揪着一顿撕叭。

“孩子咋说不听呢”詹鑫抱住张哲华劲瘦的腰不让他搞这些,哲华瘦到一只手就能环抱过来,于是詹鑫鬼使神差的捏了一把他的腰,眼见着哲华的脸上浮现起奇异的表情,耳朵不自觉地红起来。“那啥”“我呀......”詹鑫语无伦次,自家地澡堂子该到时间开门了,连忙一溜烟地跑了。


(三)

来洗澡的街坊四邻看着在柜台里魂不守舍的詹鑫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今天的小詹老板大小香皂整不明白、找钱找错了好几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今天的生意做的没滋没味,詹鑫早早的关了门,一路踢踢踏踏磨蹭着回了家,他路过小卖部买了几根红肠一瓶二锅头,却在街角转过弯后陡然看到闪着昏黄灯光的自家小院,烟囱飘出来悠悠的白烟后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轰”的一声推开了院门。

哲华身上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听见有人来了探头出来,对着詹鑫咧着嘴笑。拿出写好的卡纸板亮给詹鑫看

“饭一会就好,你先歇会。”

张哲华身上蒙着一层淡淡的柔光,透过詹鑫同样雾蒙蒙的眼睛与他故去的父亲母亲身影逐渐重叠。他回答好,乖乖的去洗手,乖乖的坐在桌旁,乖乖地等着饭菜被一样一样地端上来。

张哲华又举起第二块牌子,上面写着

“咋了哥?”

不怪张哲华会问,任谁看到现在眼泪鼻涕一起飞的詹鑫都会忍不住的问。

“没事没事,我就是...”“妈呀,这菜齁咸!”詹鑫迫不及待地叨了一筷子菜,齁的他含在嘴里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张哲华蹲下身子张开手示意詹鑫吐到自己手心里,詹鑫瞅了他一眼硬是咽了下去,一言不发的揪着张哲华去水龙头底下冲凉水。

冲够了时间才开口问,“咋弄的?”

可张哲华是个哑巴,写字又费劲。于是詹鑫就不再问,拉着他进房间在他烫伤的十指尖上抹上药,让他支楞着手呆着别乱动。

“疼不?”詹鑫嘴笨,话又少,心疼的话挤在嘴边到最后就只拍拍他的脑袋,说了句无关痛痒的问候。

废话,能不疼吗?

詹鑫心里狂扇自己大嘴巴。

他又钻进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两碗热腾腾大碴子粥,笑着说

“就菜吃,香!”又使劲使劲往自己嘴里送菜,“好吃嗷,哲华。”

他自带着一股东北乡土汉子的实诚和热情,可戏又演的实在烂。张哲华看着自己那色香味俱不全的饭菜心里不是个滋味,伸手接过盘子想去倒掉。

“手!”詹鑫叫道,怕说的还不明白,又指了指自己的指尖,“疼!”

疼吗?张哲华在心里笑,他疼的时候可比现在多多了。

于是装出一副疑惑的表情,眼睛微微睁大,学着詹鑫歪头。

詹鑫被他的傻样逗笑了,拦下他的动作毫不顾忌的边吃边说,“以后不会做就等我回来着”又说,“咱家再富也不兴浪费嗷。”

“咱家?”张哲华打手势费力地让詹鑫明白

“那个...那个...”詹鑫大窘,筷子在盘子里扒拉扒拉,终于彷佛下定决心似的的开口问,“你愿意在这住下吗?”他今天在澡堂里深思熟虑了一天,最后通过掷钢镚决定了张哲华的去留。

掷出花来的时候心里一块大石头顿时落了地,甚至没来由地欣喜起来。

他没兴趣知道张哲华的过往,也不在乎村里人往后的风言风语,很奇怪,他从把张哲华捡回来地第一天起就预料到了自己后来做的关于他的任何决定。

“你愿意不?”詹鑫有点打怵,生怕哲华不愿意。

詹鑫的眼睛格外大也格外亮,盯着张哲华的时候目光灼灼。张哲华阅人也不少,也从没见过如此赤诚毫不掩饰自己欲望的眼睛,他盯着那双眼睛,仿佛漩涡一般将自己卷了进去。等到再回过神后,已经点头同意了。

“好!好!”詹鑫高兴地拍着手激动地语无伦次。

他最近闲暇时在柜台里废寝忘食地学手语,同时也在考虑哲华的未来,要不要上户口,要不要送他去上学,还是学一门手艺,想的脑袋都疼了。

这天学到“我爱你”的时候詹鑫看到这是专属男女之间表达爱意的手势,却也没跳过,认认真真的学会了。


(四)

他和哲华的同居出乎意料的和谐。东北汉子活得粗糙,养育哲华的方式也就是吃的饱穿的暖就行。

一片苍茫的东北大地生长出的是最粗犷最野性的种族。

他没有发现哲华已经完全恢复了状态,白净清纯的小脸惹的村里好几个姑娘都来自家院子扒门缝,胆子更大的甚至把鲜花和零食都堆到詹鑫的澡堂子里,威胁澡堂老板务必交到年轻的心上人手里去。

詹鑫拿哲华当小孩子,笑嘻嘻拿鲜花蹭他的鼻尖,掰过他的小脸左右端详,揶揄他村里的大姑娘都被你迷得丢掉了魂。哲华从詹鑫手里挣出来,埋头往外走。

“哲华哲华哲华”詹鑫一叠声的叫着,知道孩子被闹了不高兴,想着明天怎么把这些零食鲜花退回去。

哲华再进来的时候端了盆热水,蹲在地上给詹鑫脱鞋袜让他烫脚。詹鑫几次三番的拒绝都拗不过哲华,只好拉着哲华一起。

“华子哥”,詹鑫也把张哲华的脚按进水里,用大脚趾蹭他的脚面,把重复了几百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不用,真的不用。”

他知道张哲华拗的很,存了份有恩必报的心思,说再多话也没用,可没用也要说,世上的许多事本就是明知没有用也要讲的。

他向哲华展示自己今天的学习成果,比了“你好”“吃了吗?”“困不困”的手语给他看,哲华呲出一口小白牙,竖了个大拇指。

炕烧得热,两人都脱得只剩一层钻进被窝。哲华睡觉有个顶坏顶坏的臭毛病,总是睡着睡着就摸詹鑫的肚子,当然也可能是不拘是谁的肚子。詹鑫问起哲华的小癖好,哲华在纸上写他对生母唯一的记忆就是小时候会伏在她肚子上睡觉,又在纸上不停地道歉。第二天就找了软布条在睡前要詹鑫把自己手腕绑起来。詹鑫觉得这孩子既傻还是个神经病,索性把软布条扔进火塘里,拉他上床睡觉。

“咋地,大男人还怕摸”他拍着胸膛啪啪响,但还是怂怂的问,“华子呀,咱睡觉还有别的癖好不?”

哲华刷刷写道,“我以前不这样的。”

詹鑫以为以前指的是他被辗转卖来卖去的痛苦日子,便不再提,遂关了灯两人并摆躺在床上。

周遭静的可怕,詹鑫几次张了张嘴都没话,脑子转着转着就睡着了,张哲华绷紧了身子睁着眼睛熬到天明。

当然几次之后就被詹鑫发现了端倪,一起吃饭的时候哲华总是困得呵欠连天泪眼汪汪。村里的大姑娘都说哲华的黑眼圈要掉到脚后跟了。詹鑫回去揪着哲华的耳朵骂了一顿,晚上死盯着他睡着才敢闭眼。半夜果然又感受到一只手不老实的钻进自己的被窝摸了上来,詹鑫拍了拍那只手,就听到哲华一个激灵醒来的声音,手下意识地往回缩。

“没事”詹鑫抓住了那只手,声音低低地,“睡吧”



(四)

爱是什么?对东北汉子詹鑫而言是保证哲华吃饱穿暖养好身体,对哲华而言是每晚风雨不断的洗脚水和必须等待詹鑫回家吃的每一餐。

他们极少有精神层面的交流,也很少会问彼此最近在忙什么。

所以当詹鑫请了镇上派出所的户籍警好几顿饭说了一箩筐好话终于能把张哲华的户口落定时,户籍民警却告诉他张哲华这个人已经是个死人了,家属来确认的死亡。詹鑫惊讶之余满腹狐疑,又猝不及防地接到了村里小婶的电话。

詹鑫在电话里火急火燎的问,小婶只说哲华和王天放打架,快要打死人了,让他抓紧回来看看。

王天放?

王天放是三年前被村里寡居的王奶奶从路边捡回来的,然后就顺势留在了村里,他留着大长头发盖住眉眼,身子又高又魁梧,只不过是个断指,小手指被齐根截断。少言寡语可是打架极狠,几次就把村子里青年都打服了。可又对收留他的王奶奶极好,几乎是言听计从,没人知道他的来路,但也没有人再敢惹这祖孙俩。

张哲华来了以后认识了村里的木匠老张,两人一见如故,老张没孩子继承手艺,见着哲华欢喜,主动收他做徒弟,让他跟着做木工活。今天要给王奶奶打一副拐杖,王天放来铺子里取。

两人一见面都吓了一跳,随即便缠斗起来,你一拳我一拳毫不收力,抱在地上滚来滚去,老马拿着粗木棍将二人分开。但等着两人歇够了又继续滚在一起,张哲华去别天放的小指,发现那个地方已经是空荡荡的,天放猛戳哲华的喉咙,发现他只能发出嘶嘶的气音。

王天放朝地上淬了一口血唾沫,吐出句脏话。放开张哲华一屁股墩在地上骂,“真他妈的狠。”

张哲华也爬起来打手势,鼻血横流,指王天放的缺掉的手指。“对,逃离的代价”,天放面无表情,“我的一根手指外加我的后半辈子。我爹妈都以为我死在了外边。”

张哲华指指自己,天放了然。“说话的能力”他说,“你父母早亡,算是在那里被养大的,你要逃没要你的命就不错了。”

哲华摇头,撩起自己的上衣给天放看满身的伤痕,王天放“啧”了一声,“原来是命大没死成。”

张哲华在地上写了“詹鑫”的名字又划去。

天放问,“是他救了你?”哲华点头。

天放不禁长叹一声,“都他娘的是命”。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看到远处有个颤巍巍的人影越走越近,随即换上一副笑眯眯的嘴脸凑了上前。张哲华看着王天放像条大黑狗似的享受着王老太太絮絮地关心与责骂,挨了几拐棍以后装模做样地“哎哟哎哟”喊疼,忍不住对王天放远远地比了个中指,王天放不理他,扶着老太太回去。

张哲华看着这祖孙俩,突然明白了王天放的选择,作为一个死人还能享受到人世间的温情和关爱,大概就如同饮鸩止渴,每多过一天都如同赚到一样。

于是他抬头,正撞上了詹鑫的眼睛。


(五)

张哲华感受到了一丝慌乱。

他不会像王天放一样没皮没脸的耍宝讨巧。詹鑫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睛里却含着很多情绪。他跟着詹鑫默默的回了家,詹鑫钻进房间,他便站在院中。

从天光大亮站到星星爬上树梢。站到被王天放踢瘸了的脚麻了好几回,站到发梢沾上了冰晶。

倒是詹鑫先沉不住气,叉腰站在门槛上,绷了好几回想生气的脸都没绷住,只得软软地说道,“进来吧,外边多冷。”

詹鑫身上流着最正统的东北人的血脉,却总是流露出不同于东北人的温柔和软乎,像猫,摸着毛茸茸软绵绵的。

张哲华一瘸一拐的端着热水推门进来,看詹鑫坐在炕头,两条腿晃来晃去,又一瘸一拐蹲下来捉他的脚。

“苦肉计嗷,哲华”,詹鑫叹道,拉他坐在炕上,拖过来急救箱给他处理伤口,拿湿帕子擦他灰扑扑的脸,也不了解他和天放打架的来龙去脉。只是一面用红花油给张哲华揉着脸上的淤青,一面问道,“哲华,你怎么会是个死人呢?”

张哲华听到这话顿时浑身一僵,急急地想脱离詹鑫的桎梏。詹鑫故意按他的淤青,又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沉静如水地开口,“张哲华,你骗我。”

哲华疼的咧嘴,条件反射般地环顾四周想找武器反击。削水果的刀放在小茶几上,张哲华去够反让詹鑫先拿到,笑眯眯地拿刀尖对着张哲华的胸口瞄来瞄去。

张哲华也沉下脸,空气在两人之间凝结,他凝视着詹鑫的刀尖,全身地肌肉都紧绷起来。

下一秒詹鑫将手里的尖刀随便一扔,刀子叮的一声滚进盆里,溅起一阵水花。詹鑫仰面躺下作举手投降状,露出自己一截白生生的脖颈子,懒懒地说,“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哲华。”

心跳的砰砰快但面上不敢显露分毫,指缝里还藏着刮胡子的薄刀片。原来詹鑫也在赌。

房间好暖和,比外边的冰天雪地不知要热上多少度,厨房大锅里还煨着猪肉酸菜炖粉条,贴着大饼子,传来阵阵香气,电视里正巧在播赵本山的小品,还混杂着观众们的阵阵笑声。

一切都很鲜活,浸在其中时也觉得自己在活着。

而张哲华想活着。

好吧,他打手势问,“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关于你的全部。”詹鑫答。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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